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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尔卫：广东乳腺癌研究正推动癌症治疗的新一轮革命｜健康广东非凡十年·广东医疗领军人物十人谈⑧

来源：金羊网　作者：　发表时间：2022-10-12 11:29

金羊网作者： 2022-10-12

“科研真正做得好，不单是发几篇好文章，而是善于提出问题，解决问题，在这点上临床和科研如出一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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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人物名片】

中国科学院院士、一级教授，现任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院长、乳腺肿瘤医学部学术带头人。提出了“肿瘤生态学说”，推动癌症治疗的新一轮革命。

宋尔卫院士行程满满，刚从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深汕中心医院（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深汕院区）结束上午门诊，立即赶回广州沿江路医院本部接受记者采访。“我每两周去一次深汕院区，出门诊和做手术。”宋尔卫院士说。近日，他在深汕医院又一次应用科创思维为乳腺癌的外科手术进行革新——为一名年轻的乳腺癌患者实施了3D高清腔镜下皮下腺体全切同步假体植入术。

宋尔卫教授是我国乳腺疾病诊疗领域的第一位院士，也是乳腺医疗界的骄傲。他在国内最早开展乳腺癌根治性保乳手术的外科医生之一。宋尔卫院士说，“1999年，我们成功实施了第一台保乳手术；至今，我们保乳治疗的乳腺癌患者十年肿瘤特异生存率约为91%，达欧美顶尖乳腺肿瘤中心水平。”

“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科技事业发展的‘四个面向’，其中一个就是面向人民生命健康！”宋尔卫院士说，“医学创新就是要解决临床问题，更好地为人民健康服务。近10年来，广东省坚持创新驱动发展，立足医学科技自立自强，加快解决一批药品、医疗器械、医用设备等领域的‘卡脖子’问题。”

同时，宋尔卫院士也表示，近十年是我国肿瘤领域、特别是乳腺癌领域飞速发展的十年，而广东乳腺癌研究正在推动全球癌症治疗的新一轮革命。

将推动癌症治疗的第四次革命

羊城晚报：1990年代中后期，您开始实施保乳手术。近10年来，乳腺癌的保乳手术发生了怎样的变化？

宋尔卫：目前，乳腺癌已取代肺癌成为全球第一大肿瘤，中国每年大约新增乳腺癌患者42万人。乳腺癌并不是一个局部疾病，而是一个全身性疾病。所以现在逐渐接受保乳手术加上全身治疗的模式。截至2019年，孙逸仙纪念医院早期乳腺癌保乳率达到51.7%，术后年复发率小于1%，居国际领先水平。

目前，我们团队保乳治疗的乳腺癌患者十年肿瘤特异生存率接近91%，达欧美顶尖乳腺肿瘤中心水平。为什么经我们治疗的保乳病人生存期更长？我们研究发现，肿瘤与其所处的微环境长期相互作用。通过研究，团队还找到了很多调控肿瘤生态环境和肿瘤免疫的靶点分子，提出了“肿瘤生态学说”，这个学说将催生肿瘤生态学的治疗新策略和新思路，也就是说我们治疗肿瘤的重点将从癌细胞本身，扩展到与肿瘤生长相关的宿主整体内环境。

我们知道，乳腺癌诊疗曾经历了三次革命：从局部根治手术、全身治疗到个性化精准治疗的演变。直到现在，我们提出的肿瘤生态学说的诞生，推动和促进了免疫治疗发展。希望在我们今后的研究，能推动肿瘤生态学说的理论转化到临床实践中来，这也必将推动全球癌症治疗的第四次革命。

打造乳腺肿瘤防治示范体系，消弭城乡差距

羊城晚报：在我国，城市乳腺癌诊疗水平高，患者生存期长，但是农村患者却相差甚远。如何提高乳腺癌整体诊疗水平？

宋尔卫：广州是我国乳腺癌发病率最高的城市地区之一。早期乳腺癌的治疗效果较好，10年无复发生存可高达80%以上，但是农村地区的情况还不够理想，五年生存率只有55.9%。

为了提高农村地区的乳腺癌整体诊疗水平，作为牵头单位，我们医院领衔广州市区域乳腺肿瘤防治示范体系项目正在推进实施，其中最重要的目标，就是探索哪一种乳腺癌筛查方案是最经济有效的——既能早期发现乳腺癌病人，又能提高生存期；同时又不会浪费医疗资源，不做没必要的预防性治疗。

另外，这个防治示范项目的数据也会归口到全国乳腺癌专病数据库，这对建立有效的早期乳腺癌筛查体系有很大的帮助。通过打造乳腺癌防治的“广州模式”，并向全国推广，从而推动全国早诊早治工作，提高全国乳腺癌的诊疗规范化水平，这具有重要的临床价值和社会意义。

正探索我国乳腺癌治疗的新模式

羊城晚报：2020年，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挂牌了乳腺肿瘤医院，您能谈谈对这个医院建设未来的设想？

宋尔卫：这家乳腺肿瘤医院的建立也是顺应时代的发展和要求。在2012年，我们提出了多学科协同治疗乳腺癌，成立了乳腺肿瘤中心；2020年，我们正式挂牌成立逸仙乳腺肿瘤医院，整合了肿瘤、心血管、内分泌、康复、妇科生殖及精神心理等多个临床学科，打造全链条的高水平乳腺癌诊疗和研究综合体系。

我们目前规划在海珠区的新院区建一所新的研究型医院。在这个院区，我希望能够建设成一个国际乳腺病中心，它是乳腺肿瘤医院的一部分，也将是孙逸仙纪念医院走“研究型医院建设道路”在的一个示范单位。在这里，我们将为患者提供全方位、全周期、一站式的服务。这也将是全国乳腺肿瘤医院前所未有的探索和尝试。

另外，我们还将建立乳腺肿瘤的研究型医院和转化的产业平台，将理论上取得的成果更好地转化到临床实践中，从而推动医疗设备的国产化、自主研发抗肿瘤药物，惠及更多的患者。

以临床问题为导向做基础研究

羊城晚报：您在乳腺癌方面的基础研究做得非常棒。为什么您会如此看重乳腺癌的基础研究？

宋尔卫：我们在乳腺癌方面做了很多基础研究，而这些工作最终形成了我们提出的肿瘤生态学说的基本理论，但是这些所有的研究工作均是基于解决临床问题导向。坚持问题导向，要求我们必须有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。

我是一名彻头彻尾的乳腺外科医生。刚毕业时，我非常沉醉于做好手术外科实践，当时非常仰慕区庆嘉教授，天天去看他做手术，所以才在临床上发现了一些问题，经过基础研究后，再提出学术理论。比如我们通过在保乳治疗的实践中，研究提出了肿瘤生态学说。现在我们又准备用这个理论指导临床，采用新的治疗方法和策略来调节肿瘤的生态环境。我们在肿瘤基础研究领域中取得的成果，完全是临床实践导向的。

以上还不足够，如何把理论转化到实践中？这又是一个难题。所以，我们倡导建设研究型医院，打造转化研究的孵化平台，我相信今后一定能够把这些“从0到1”的创新理论转化为临床实践，让老百姓从中获益。

一手抓临床，一手抓科研，医生一辈子都需要学习

羊城晚报：现在高水平医院非常重视科研，您认为，临床医生为什么要做科研？

宋尔卫：我曾经在大学、医院里给很多医学生上过一堂课——临床医生为什么要做科学研究。我觉得一名临床医生，无论在研究型医院、大学的教学医院还是基层医院都需要通过科学研究来培养科学素养。

因为医生诊疗疾病本身就是一个严谨的实践过程。同时医生要好学，不断关注最新的诊疗进展，要是几年不看书、不看文献，这个医生很快会落伍。我的老师区庆嘉教授是肝脏外科的泰斗，他在卧病在床不能起身阅读文献，就把文献投影到天花板上看。所以，作为医生，一定是活到老学到老，无论哪一级的医生都需要这样。

我妈妈是一名基层医院的卫生院医生，我记得她经常去科学馆听大教授的讲课，不断更新她的知识。这种好学的精神从哪里来？我们的科学研究就能够培养医生好学的习惯、读文献的习惯，这对年轻医生一辈子的学术生涯都有帮助。

科学研究还能培养医生严谨的态度。我在德国读博士后的时候，老师们经常教导我们：做科研就要像一部机器那么准确，不允许有一点点偏差。另外，科研还会训练我们的逻辑思维能力、团队合作能力等等。

科学研究经常需遵循三部曲：观察、构思和总结。以前很多误区，认为某个人科研做得好，临床肯定不行。其实，真正科研做得好，不是发几篇论文，而是善于提出问题，解决问题，在这一点上临床和科研同出一辙。真正的好医生，也必然有很高的科学素养。

提出“八字箴言”鼓励青年医生

羊城晚报：在中山大学的一次毕业典礼上，您用“传承、立意、创新、引领”八个字概括您对医学的崇敬和对理想的坚持。请您详细解释这八个字的含义。

宋尔卫：“传承”是一代一代医生和临床科学家成长提高的必由之路。孙逸仙纪念医院是我国第一家西医医院，至今已有187年的历史。我们不但传承了前辈们的技术理论，还传承了他们敬畏生命、生命至上的精神，对病人信守承诺。这种忠信义的逸仙情怀让我们在工作中谦虚谨慎，团结协作，从而形成医院的一种文化。

“立意”就是作为一名专科医生，在传承前辈的理论和技术成果上，今后自己将给病人带来什么样的治疗效果，专科将来达到什么样的目标和前景，这是临床医生必须思考的问题。而“创新”就是要有新的思维方式，不要循规蹈矩，要走一些别人没有走过的路，要有探索、创新的胆量和魄力。比如今年我们在国际顶级期刊发表理论创新的综述以及《效应免疫细胞布控》《肿瘤生态学》等文章。目前关于“肿瘤生态学”的著作也正在国内外出版中。这均说明，肿瘤生态学的理论普遍被国内外同行接受，这就是一种引领，我们中国的医学理论研究将引领全球癌症治疗的新一轮革命。

我期待，青年医生能够沿着一条路线传承前辈的精神，立志为人民的生命健康作出贡献，在科研上有创新的思维和思路，最终能够引领全球和我国医学发展。

【大咖金句】

科研真正做得好，不单是发几篇好文章，而是善于提出问题，解决问题，在这点上临床和科研如出一辙。

——宋尔卫